前一天晚上許母留在醫院陪床，這一晚上許朝明死活不讓許母在醫院陪，他勸不通許母，只能再次讓淩秋誓出馬。

淩秋誓出馬也不能安撫許母的心，無奈淩秋誓只能賣了兒子：“我這兒子辦事你放心，今晚我把他留在醫院看著小許，你跟我去睡一覺，別再把你熬出病來，你熬著明明也不忍心，一操心傷口就長得慢，那可就得不償失了，你跟我走，我明天一早送完我這孫子上學就把你送醫院！”

許母聽了這半天，是要她到淩秋誓家去睡覺，她驚疑的目光落在許朝明身上，許朝明飆了一把演技，裝作胳膊疼地靠在床頭一個勁的蹙眉，許母臉色變了幾變，終於什麽也沒問，低著頭跟著淩秋誓走了。

沒人看的時候許朝明不需要再飆演技，但他還是靠在床頭好半天都沒吭聲，向卓回去了，這會兒就剩下個季康成，他看了一眼許朝明頹喪的樣兒，最後低著頭數地上的地板磚。

很久之後才聽許朝明說：“你也回去吧，我晚上不要人陪。”

季康成：“那不行！”他覺得這回答太幹脆了，又說：“我得遵我家太後的懿旨。”

臨床的人是來拆腿骨上鋼板的，在一個病房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了，再說還吃過季康成一頓飯，特別有經驗地勸：“小夥子，你別逞強，動完手術的第一晚上麻藥過了能把人疼死，不瞞你說，我當時疼得只想罵人！”

好多人疼得難受時發脾氣罵人，哭泣呻吟，實在熬不過就去找值班大夫開止疼藥，雖然傷在胳膊上，不妨礙行動，但這事兒要一個人辦起來也著實不便。

季康成煽風點火：“小夥子，聽見沒？”

許朝明：“我知道，要留我留向卓了！”

季康成還起了攀比之心：“我的服務還不如向卓了嗎？向卓能幹的我保證能幹，不信你今晚試試！”

許朝明：“……你明天不上班？”

“我是老板啊誰還能考我的勤扣我錢？”他嘚瑟了一下：“再說，你不是說你沒事兒嗎，那我不就是換個地方睡一覺！”

許朝明：“行……吧，陪護床要早點要，可以挑個好點的。”

最後季康成挑挑揀揀了半天，撿出來的陪護床還是慘不忍睹。

他其實算是個不太講究的人，累了時在員工休息室裏滾過，也在折疊床上秀過輕功，可這陪護床實在是……臟的天憤人怨。

許朝明看他那難受樣兒，勸他：“回去吧，這會兒還早，我這真沒事！”

季康成咬牙忽視陪護床上的油垢，騰地一聲躺了下去：“我睡！”

病房裏床與床的之間的間距太窄，季康成只能把陪護床打橫放在許朝明床位的位置，離許朝明的頭有點遠，他就更傷了心，結果日有所思夜有所夢，他半夜的時候他夢見許朝明傷口疼得抱著胳膊痛哭，沒見過許朝明哭啼的他楞是給嚇醒了，他躺在狹窄的陪護床上楞了一陣，長喘一口氣，凝神聽了一陣許朝明那個方向呼吸聲，但聽得許朝明呼吸粗重，時不時輕輕在喉嚨間吭哧一聲，特別地壓抑，他不由地撐著床坐了起來。

可他等他一坐起來，許朝明的呼吸又歸於綿長平穩，他懷疑自己有點幻想癥，聽了一會兒又重新躺了回去，再也睡不著了，只是躺著不動，這樣沒一會兒，許朝明那便粗重的呼吸又響了起來。

這分明就是在忍痛，等他一呼嚕爬起來，那呼吸又平覆了下去。

季康成有點氣，咬著牙低聲罵：“許朝明，你大爺！”

許朝明悶悶地笑了一聲：“別管我，你睡吧。”

不知怎麽，季康成覺得在許朝明這一聲笑裏都能聽出疼痛來，他起來圍著許朝明的病床轉了兩圈，許朝明疼得憋氣，還調侃他：“轉慢點兒，黑燈瞎火別絆一跤！”

季康成：“……”他站定了拿出手機搗鼓，屏幕的亮光照亮他的側臉，許朝明看了一會兒，覺得季一諾和季康成長得還是挺像的，尤其是眼睛和嘴。

“我百度了下，這個止疼針主要是怕用了之後影響有效感知，要遵醫囑，我給你去找大夫。”

他們兩個怕驚擾到臨床的病人，說話的時候盡量輕聲輕語，大夫進來的時候卻嘩地一下開了燈，鄰床的人還是醒了，看許朝明這邊的情況，立刻過來人一般的語氣：“你看，特別疼吧！”

大夫看了傷口問了幾個問題，是正常的麻醉過後的疼痛，同意開止疼針，藥房在一樓，半夜電梯關了，季康成一個人呼哧帶喘地跑上跑下，等許朝明這止疼針打完，他算是特別清醒了。

最後躺在陪護床上，他在許朝明真實的綿長的呼吸裏情形依舊，只能爬起來打王者榮耀，連敗，六點才瞇了一會兒。

鄰床的病人起得很早，季康成看了一眼手機，還不到七點，他困得要死，關鍵是晚上看手機時間太長，眼睛都睜不開，特別無辜地坐在陪護床上揉了半天眼睛，拿冷水抹了把臉漱了個口才清醒了一點。

他為了表示自己不比向卓差，許朝明擦臉的時候他擰毛巾，許朝明刷牙的時候他擠牙膏，伺候完許皇帝大駕後，他又特別敬業地去給許朝明買早餐，結果下樓的時候碰上了陪著許母過來的淩秋誓，帶了愛心早餐，他才免了一趟挨凍之旅。

季老板雖然是個老板，但還是在熬了大半宿夜之後兢兢業業上班去了，這折騰來折騰去的，轉眼他就得弄下個月的主題，得整理客戶資料，元旦之前給人家送個手帕，還得巡視領地，還想弄一弄市裏評選的十大優秀青年企業家啊等等的事情。

這一天季老板靠著三合一的咖啡支撐，在客棧忙到臨下班才有空，他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陣，下班接了季一諾，又帶著季一諾奔醫院去了，這回就很幹脆，許朝明一個光桿司令在住院，既沒有許母，也沒有向卓。

他的疑問還沒問出口，許朝明撈住了蹬蹬蹬朝他奔過來的季一諾，問他：“你天天把孩子往醫院帶幹嘛？”很有譴責的意思。

季康成：“……”他忘了醫院裏人多空氣不流通還都是病人這茬，被問住了只能賣兒子：“他自己要來看你。”

許朝明擡頭瞄了一眼季康成，很是不讚同，不過沒再說話。

季康成：“阿姨呢？”

“回家了。”

“啊？不是……”他隱隱覺得這事兒他知道點眉目，遲疑著問道：“出什麽事了嗎？”

許朝明在季一諾頭上摸了兩把，蹦著的季一諾安靜了些，他才說：“沒，我這裏又沒大事，她留著也挺辛苦，就讓她回去了。”他頓了一下：“你也一樣，不用天天跑。”

他看著季康成的臉色黯了一下，不由地退了一步：“至少不用帶著孩子天天跑……”季一諾都連續來了兩天。

而且，許朝明不由說出心裏積久的話：“就算我受傷這個事兒和你有關系，這幾天你和淩阿姨做的也夠了，不要每天帶著孩子……”

季康成覺得這個進展不太對，他趕緊打斷許朝明的話：“不是這麽回事，就是……”他撓著頭挺為難的樣子：“我就是吧，這個……”

許朝明這話說得特別嚴肅，不像是一般的謙虛推脫，季康成反而難住了。

許朝明跟著他的停頓沈默了一下，就見季康成拉了把凳子坐在他的床頭，擺出了一副要長談的架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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